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写在黄昏时刻的那一缕余辉······ 二维码
发表时间:2022-10-13 17:38 2001年3月15日(农历二月二十一日,星期四)上午,春风吹拂,天气晴朗,天竺花盛开,处处是一片春天的景象。 我和周老师被学区领导请进了学区小会议室,参加学区专为我和周老师内退召开的欢送会。从此,我和周老师退出了学区机关,回家休养。 此后,我在社会大舞台的人生戏剧拉下了帷幕。以后的日子,或坐在卸装室里休息,或坐在社会人生大舞台下,品尝他人的人生戏剧表演。 我从19岁(1963年)高中毕业后走向社会大舞台至我57岁(2001年3月)内退走出学区机关,在社会大舞台演出了整整38个春秋。 这38年的岁月里,我从演农民开始,到演小学教师结束。 曾扮演过二年农民,二个月煤矿上的挑水工,一年半修渠道的民工,八个月建筑工地的小工,以及一个月的炊事工,一年“赤脚”老师,十三年民办教师和之后南桥学区的公办教师。其中当过十四年小学校长,二年教导主任,十年学区出纳,十年南桥乡教育工会主席。 这些角色都是最原始的、最基本的、最底层的平民百姓角色。人生戏剧当然也是些最普通的大众化的平庸戏剧。所以,它没有精彩片段;也没有惊天动地的故事;它更没有高雅唱词和华丽辉煌篇章。但是,这台平庸戏,对于自已,它也有值得欣慰的地方,它也有值得欣赏的地方,也有值得自豪的地方。 值得自己欣慰的地方有四: 其一,人生路上的坎坷、波折和甚至迫害,我没有因坎坷摔倒而沉沦不起,因波折挫败而心灰意冷,因摧残迫害而致于死地。我终究在人生道路上艰难地站立挺直,迎着狂风暴雨,迎着寒冬酷暑艰难地一路走来;道越走越平坦,路越走越宽阔;我的人生戏剧越演越顺畅……这是我人生中的最大欣慰。 其二,在我成家的岁月里,黑心肠的人故意歪曲事实,强行给我扣上“富农成份”这顶黑帽子,百般歪曲拦阻,导致出现《婚姻悲剧》一幕,企图致我无法成家,单身光棍一辈子。还好,我遇上了一位好村书记,成全了天赐予我的一位女中贤人。从此,夫妻携手拨开了重重云雾,在荒漠废墟堆里建立了一个家庭,共同创造了一片生存蓝天。人生戏剧有了一个好帮手,助使我的人生戏剧终于演出成功。 其三,在谋职的道路上,本来我可以畅通无阻地走进鲜花丛中的盛果园,但忌妒和陷害,千方百计把我往荆棘丛里推去。做飞行员被诬陷,升大学被陷害,参军又受阻拦,即使在小学的三尺讲台,无风也有三个浪,曾三进二出,在《无虎请猴》的情况下,驱促自己一生的顽强奋斗和不懈努力,终于夯实了一份相对稳定的职业。虽然不是在铺满鲜花和盛果园里,但还是有我啃酸枣裹饥腹的地方。然后即使是啃酸枣,在我们这个时代,也会招惹着某些人的忌妒和眼红。 其四,我的人生戏剧谢幕了,《我的人生戏剧》也随之完成了。这是我人生中又一最大欣慰。因为《我的人生戏剧》不但记录着我的人生轨迹,更多的是折射了我们这一代人生道路是如此坎坷、曲折,我只不过是其中的一个镜头、一个缩影罢了。我从小就有一个心愿,我要把我的人生剧本写出来,我的戏剧演完了,我的剧本也终于收稿了。人生中还有比这值得高兴,值得欣慰的事吗? 我认为,值得自我欣赏、值得自我回味的地方有三处。 其一处:《饿饥苦读》这一幕,是现代青年人无法想象的镜头。其实,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。这个镜头虽然不会在今天的日子里出现,但去看看和回味这个镜头,对人们或许会有所收获。只有深刻体会到它的苦,才能倍感今天的日子比蜜还要甜;只有深刻体会到它的苦,才会珍惜今天的甜日子;只有深刻领会到《饿饥苦读》的精神,才能品尝到《险跳农门》的心中喜悦。 其二处:《闪电结婚》恐怕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奇闻。可惜没有上《吉尼斯记录》。青年人结婚这本是人生中一大喜事,我演出的却是一幕悲剧。这是“史无前例”年代一幕最典型的悲剧,亦是那个年代青年人悲惨遭遇的缩影。亦是那个年代青年人的悲哀。那个年代的黑五类(指的是地主、富农、右派、反革命、坏分子)家庭的子女中,有很多一生都无法结婚成家,他们比我更惨。虽然我不是黑五类,却受着黑五类子女一样的遭遇。我能“闪电结婚”,算是我的好命运,是我得到广大人们的同情和支持,才演绎着这幕笑不起来的喜剧。 其三处:《反戈一击》和《钥匙风波》是我人生中敢于拿起正义的武器向邪恶作斗争,是一场最紧张、最激烈、最残酷的拼搏和厮杀;没有枪声炮响,没有刀光剑影,也没有棒棍和锄头,是用我的笨嘴拙舌与五寸笔杆,捍卫自己的人格,捍卫自己的权利,捍卫自己的汗水财产,最终,我战胜了邪恶。 《反戈一击》和《钥匙风波》这二个片段表明:正义不要怕邪恶。正义终能战胜邪恶,正义只有斗争才能战胜邪恶。 这里可以再次提醒人们,正义的人们绝不能做《农夫和蛇》这则寓言中的农夫,善良的人们也决不能怜惜被冻僵了的蛇一样的恶人。 人生戏剧中值得自己自豪的地方也有四个: 第一,我的大学梦终究被掐灭,却在我三个孩子身上全实现了。有一次,三哥问我:“你人生中最自豪的是什么?”我毫不含糊、不加思索地回答了他:“我人生中最自豪的是把三个孩子送进了大学校门。”因为这个自豪在当时,不是人人皆有,也不是象添置家具这么简单做得到。 儿子进大学的那个年代,是百万学子齐挤独木桥,称大学为“象牙塔”,能挤过去的确实是少数,能进大学深造确实是件很不容易的事。我的三个孩子能进大学校门也同样经历过许许多多的惊吓和磨难。二代人的努力,他们终于如愿以偿,终于圆了我的大学梦,难道不值得我自豪吗?! 第二,我终于能圆满地让三个孩子完成了大学学业。 从1984年大儿子进高中,到第三个儿子2000年大学毕业,三个儿子读高中,念大学历时长达十七年之久,三个儿子的学费、伙食费、还有买录音机、购摄相机、买电脑、购打印机、大学后期的实习费,还有说不完的这个费,那个费,这百元钞票也不知用了多少迭。仅几百元一个月的工资的我和每天踩缝纫机的孩子妈妈,并没有让儿子因经济紧张勒过裤腰带。他们在读高中时,我每月准时给孩子送去伙食费;他们的同学见我来了,都会打趣地叫嚷起来:“你爸爸发工资的来啦!”我能使儿子们在高中、大学的校园内安心地学习,没有受经济上的困扰,圆满地完成学业,作为人父人母的我们,能够闯过这持久的,紧张的经济大关,确实是件不容易的事,我能不自豪吗?! 第三,用我们夫妇的汗水,垒起了三个地方的住房。这是连自己做梦也没有想到的事情。 1984年当我盖起了一栋砖木结构的八大间平房时,是木冲坑首家用红砖盖起来的房子。内兄张良谷带来的几位徒弟在我家油漆门窗、家具时夸奖我说:“易老师,你一生的事业已完成了呀!盖了房子,三个儿子,每个儿子都有一间睡房,还有什么比这事业更大的呢?”他们的夸奖,我也很欣慰,在当时的那个年代,确实是件了不起的事情。可是,随着形势的发展,我们夫妇勤奋努力,九年后的1993年,我们又在106国道旁建了一栋300平方米的楼房。贴上了瓷砖,油漆了门窗。1998年,再一次在醴陵城购置了一套三室二厅的住房。 我们虽然远远比不上他人的财富,但我们夫妇作为两个普普通通的平民百姓,能够在闪电般的结合后,经历“史无前例”年代大浩劫洗劫,在荒漠废墟中建立起来的家,能做出这样的一点“成绩”,我们夫妇的的确确洒过几番汗水的。我们终于能让孩子住上属于自己宽敞明亮的房舍,我能不自豪吗?! 第四,我在校园内耕耘了三十三个春秋,无论在课堂上教学,还是在学校中任职教导主任、校长,或在学区当出纳员、工会主席,每项工作,每件事情,我都能出色地完成任务,赢得老师们的称赞、学区领导的表扬,甚至得到了教育局的嘉奖。几乎每次教学成绩排名中必定有我的名字,而且前一、二名占多数。各项竞赛中,在我任校长期间,次次能捧回奖状。十年出纳工作,我没有出现大错误,也没有半点经济问题。曾经历过市反贪局、教育局多次突审突查;而且在市反贪局、教育局监审室“突然袭击”中,不但没有查到丝毫问题,还受到他们的表扬——“象你这样短时间内就清清白白把账目搞得清清楚楚的,我们还是第一次见到。”十年的工会主席,八年被评为先进个人。三十多年的校园生活,我受到学区、乡镇政府、教育局、县(市)政府、株洲市评先、记功奖励达二十七次之多。是老师的掌声和赞扬声,各级领导表扬声和鼓励声伴随着我走过了整个教学生涯。 现在,我回想整个人生戏剧,我没有什么可遗憾的地方,因为我没有欠下他人一丁点人情、债务,也没有忘怀他人的恩情。 十二年学生时代,尽管我贫困至极,也仅仅借过堂兄、胞兄共30元作学费,但是在我高中毕业后,我用稻谷,用汗水力气,用教书时每个月仅5元的生活补助费,清清白白地还给了他们。 二哥对我关怀备至,宠爱有加。在我饿肚皮的日子里,二哥往返近一百三十余里,仅为送几根甘蔗给在一中读书的我吃。这份送甘蔗的兄弟情谊,一生都深藏在我脑海深处。在自己也衣不遮体的严冬,二哥把自己防冻的鞋帽和围巾全给了我。这个兄弟手足情,我终身难忘。自从他过早地离开了人世后,留下唯一亲骨肉——我的侄女,只有七岁多,我就让她一直在我《苦命相怜》的家中生活,直至长大婚嫁。每逢佳节和清明节扫墓时,我在二哥坟上插上一柱香,烧些纸钱,默默地回想着几十年前送甘蔗、给鞋帽和围巾那感动肺腑的一幕幕,以追思对二哥的一片感激之情。 在我学生时代,二嫂嫂在遵从妈妈的安排,完成了三妯娌各自分配的属于自己份内家务活外,挤出时间为我做布鞋,每次都做二双。使经常在学校打赤脚的我,在严冬天气能穿上布鞋。时至今日,我永远感恩不尽。 自上世纪八十年代初,我的家境有所好转,从此以后,每年她的生日,无论是在怎样的紧迫情况下,我都会抽身去星火村邓家洲为她生日祝寿,以表达我对她的感恩之情。有次生日,嫂嫂的亲戚问我:“你和她(指二嫂嫂)是什么亲戚,怎么每年生日都来了?”我回她亲戚的问话:“我和她不是什么亲戚,原本就是一家人,她是我的二嫂嫂,在我读书年代,二嫂嫂做了很多布鞋给我穿,她每年生日,我是来感谢她的布鞋情。” 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末,大队书记易升雷为了我有个家,导演了《闪电结婚》这段戏剧。生前,他每次来木冲坑,我定叫他来屋子里坐坐,喝上几杯酒,捧上一杯热茶。他病了,我定会去看望他。后来他病逝,我却不知道,但当我知道了他的归山之日时,我连忙赶回家,背上三万鞭炮赶到他上山的路上,尾随送葬人群的后面,一边放鞭炮,一边流眼泪,回忆着一个九品之外的小小父母官,为我这个与他无亲无故的平民百姓,在残酷的阶级斗争年代,竟能排除左倾势力的干扰,为我导演了《闪电结婚》这一幕戏。我感恩的泪水,随着送葬的哀乐声和鞭炮的嚎啕声撒落在易书记归山的路上…… 当时,我也只能以这种方式来感恩他了。回来的路上,送葬的亲戚忙追上来问我这个举动的原因,我如实地讲给他们听。听后,他们对易书记的事情和我当天的举动都感动不已。 上世纪八十年代,我那次转正考试,学区书记为我掩饰了“间断”教龄事实,使我实现了《险跳农门》。我由民办教师转为公办教师,工资也增长了;紧接着我又被评上了小教高级职称,这让我的工资又猛长了一把。学区书记为我转正护航,使我在经济收入上持续受益,我内心感恩不尽。从那时起,他从南桥调王仙,又从王仙调到教育局,他每年的生日,我一定前往祝寿以表感恩,从未间断。 我的大妹妹,勤劳朴实,在家做闺秀年代,就是妈妈得力助手。在《苦命相怜》的那个年代,虽然年幼,在家庭中却起到了顶梁柱作用。也为我这个读高中的哥哥断炊缺粮相济了许多。我能读完高中,捧回高中毕业文凭,有着妹妹一份功劳。 在我脑海里,为了在生产队里挣回5分工,妹妹雨天割牛草,晴天砍茅柴,和摘下几斤小菜去南桥街、金刚街上去换几毛钱那痛心的情景,在我脑海里仍然清晰着,永远珍藏着。 兄妹情,患难情,我和妹妹的命运紧紧连在一起。她出嫁,我这个亲哥哥为她购置了简朴嫁妆,出嫁那天,送她的亲哥哥也只有我一人。 以后的日子里,我和妹妹两家都是苦瓜藤上的二只苦瓜,我们相互同情,相互安慰。我的家境有所好转,我对妹妹经济上的接济也有所倾斜。年终,学区发给老师们的糖果花生之类的过年物资,我会分一部分给妹妹带回家;人家给我香烟,我把它换成香皂、洗衣粉之类,也让妹妹拿一部分回家自己用;妹妹家里缺粮食,我让妹妹来我家运回去;家里缺农药、化肥,我用单车推着尿素和钾肥,还有甲胺磷和杀虫双;外甥女住院了,我送去2000元医药费,并另拿300元看望她;妹妹回娘家,我总是挽留她在家多住几天,临走时,付上她回家的车费…… 我就是用这些细微行动,感激妹妹“过苦日子”那段兄妹情结。我的日子好过了,她也早已摆脱了贫苦困境,可我们兄妹那段《苦命相怜》的日子,仍然在我脑海珍藏,永远不会消失。现在,我仍然用不同方式回报着妹妹《苦命相怜》的那段情感。 我心中只有一个最大的伤疤,就是我这个儿子对母亲的恩情没有回报过。 母亲给予儿子的恩情重于山、深如海。母亲给儿子有养育之恩,有教读婚配之恩,对我还另有救命之恩。可是,母亲对儿女只有付出,却没有得到儿女给予的半点回报——她,离开我们三个最小的儿女走得太早了,太早了! 我记得,我仅为母亲买过一次“补品”——二瓶乳白鱼肝油。那是我在醴陵一中上学时,利用课余时间打猪草换来的钱买的二瓶乳白鱼肝油。当时很想鱼肝油能给母亲医补肺结核病。那个年代,我们每天都想着如何才能填饱肚子,根本无钱顾及什么营养品。 我记得,我仅为母亲买过一次布料。1969年老师们都要回本大队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,老师们提出去韶山瞻仰毛主席故居作为留念。我见到一商店有兰棉绸布卖,想到母亲怕热,用身上仅有的10元钱为母亲买了一块兰棉绸布料。 曾记得妈妈六十大寿,我在均楚酒埠江右干渠做民工,妈妈来信不让我回家,我真的没有回家为妈妈祝寿,手中也无分文为妈妈买上什么生日纪念品。现在回想起那段日子,我真的太幼稚了,我真的太无用了,我真的非常非常后悔极了。 从此以后,妈妈离开了人世的每个生日,无论是晴天还是雨天,我一定会提上祭饭菜,来到母亲坟前,怀着无比遗憾的心情,压抑着内心无比悲痛的泪水,思忆着妈妈一幕又一幕勤劳的情景;每年过大年的这一天,无论是雨天还是大雪天,我一定要带上三个儿子,不畏严寒,同样提上祭饭菜,带上香烛纸钱,爬上坟山,向地下爸妈问好,向地下的爸妈拜年。我一直坚持用这种方式,虽然难以补偿我对爸妈的恩情。 对爸妈的回报,现在也只能用这种方式了啊! 2008年清明节,我给爸妈的坟地重新选择了新址,远离了恶魔,远离了野狗,盖上了一栋富丽堂皇的“大别墅”,也算是我这个儿子对父母的一种回报了啊! …… 啊,我的人生戏剧最终拉下了帷幕。它不是湘剧,更不是京剧,我不够这个资格。它只是乡间游民班子的小丑剧。总而言之,拉下了帷幕,也就这样随它去了吧。 最后一个段落,我坐在社会大舞台的下方,静静地坐着,一边啜着清茶,一边品尝着茴香豆,欣赏着他人的精彩戏剧,为他人的戏剧鼓掌喝彩;更为自己后辈们的人生戏剧表演,鼓掌加油,大声喝彩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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生活扯淡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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